晚膳后,谢安之行至父亲书房,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询问:“父亲,这皇上怎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清理朝纲呢?”
谢渊抬眼瞧他,缓缓说道:“你就没想过,皇上是早有筹谋吗?”
谢安之皱眉不解:“早有筹谋?筹谋在谢家重回汴都之时整顿朝政?可此时是谢家最微薄之时,难不成皇上是想趁机将我谢家铲除吗?”
“糊涂!”谢渊低喝道:“照你这意思,咱们这位圣上就是个只顾着自己的昏君了。”
谢安之眸中划过痛楚:“可他当年威胁我谢家桩桩件件,不就是想要泄心中不满吗?”
“他要是想借机报当年遣他至江陵之仇,四年前他就将谢家一网打尽了。何至于等到今日?”谢渊叹了口气道:“你们啊!太小瞧咱们这位圣上了。”
“那他此举何意?”
“他是想借着我谢家的手铲除朝中不平之辈。”
谢安之挑眉,思虑片刻:“谢家在天下列国眼中都是一代名家,由谢家的嘴说出,的确不会惹人非议。”顿了顿继续道:“清理朝中蛀虫,灭祸国根基,皇上这是连由头都替谢家找好了。”
“平心而论,先帝后些年太过纳谏如流,又心慈手软。导致大齐朝中出了许多德不配位的高官,而这些年边境又频频作乱…如今大齐已是内忧外患了。”谢渊说这话时,语气中毫不遮掩的哀惋。
“自打百年前与南梁那一大仗后,大齐一直都是安稳祥和,百姓也是其乐融融。”
“生于忧患死于安乐,若是连一国之君都贪图享乐,安于现状。那此国,必不能久也。”
“话虽如此,可自宝丰帝始,大齐一直秉着休养生息。父亲您也历经两任先帝,能官拜宰相,封之太傅,应当也是与君同心才是。”谢安之抬眼,不解开口:“怎么听父亲的意思,似乎是不大认同?”
“为父前六十多年,都以好做官为己任,揣测君心再容易不过。”谢渊看向东方,低声叹道:“可如今上天眷顾,让为父在年迈之际,碰上了位有宏图大志的君主,竟想试试如何做好官。”
“父亲如何确定咱们如今这位皇上便是有着宏图大志?”谢安之并不这样想,他若真有宏图大志,便不会断了自己的儿子的仕途。
“他的眼睛。”谢渊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,仍旧是在谢府,在这间书房里。
“老师,若是他朝孤为帝王,必定列国,平天下,召八方来贺,与万民同乐。”
少年太子的眼中是满满的星光与必得。虽身处凡世,可不妨心比天高,敢将日月丈量。
乳虎啸谷,百兽震惶。
那时的谢渊便知晓,此子绝非池中之物。
可谢渊也清楚,宫中金嫔已经产子,贵妃娘娘又有孕。满怀大志对这个养子来说,可不是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