福生跟随祥海来到王道士家,王道士正在祭坛前摆弄香炉。王道士是个瘸子,一袭宽大的道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瘦骨伶仃的身上,两只大袖子拖到地上,袍子领口敞开,蓬头垢面,踢里踏拉地走来,以为祥海和福生和村民一样是来求道符的,举起一手颠了两颠,将衣袖颠到肘部,伸出一只铁耙一样的手,往一只瓷碗里丢了一枚铜钱,问:“众信有何请求?”
王道士皮肤蜡黄,嘴唇发青,貌似道骨仙风,怎奈身上弥漫着一股体臭和香火混合的异味,祥海不禁皱起了眉头。心想这假道士确实有几分本事,凡人作妖,竟然可以丝毫不露破绽。鳏男独居,却有多名妇人服侍,其中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便是广福寺遇见的那位,破财失身还神魂颠倒深信不疑。
祥海进门,开口质疑王道士:“道长奉谁之命在家设坛,曾在哪里修行,师从谁家?”王道士见来者不善,愣了一愣,立刻信口拈来:“贫道从三清山来,师从张天师,奉张天师之命在家传道度人。”祥海道:“道长可有度牒?”王道士又愣了愣,道:“仙界度牒岂是尔辈可调阅的?有请即请,无请便请离开仙坛,休要在此张狂。”祥海决定给他一个下马威,厉声喝道:“事到如今还如此嚣张,满口胡言!什么从三清山来的道长,你是国军一师一旅二团三连的逃兵!一个兵痞油子,怎敢欺世道名冒充道长玷污仙界!如今已经证实,那些孩子暴病而亡,都是因得了流行脑病所致,并非被妖妇摄去魂魄,妖妇摄魂之说,显然是你无中生有妖言惑众,为的是诈骗钱财,你竟毫不收敛。如若受害村民集合起来报官,你一定是死罪。你若将造谣惑众一事从实招来,我等网开一面,不再报官,或可免你死罪,你自己掂量。”
王道士一听,来者并非草木愚夫,不是来求道符的,将他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,恐怕是来砸场子的,便不敢再嚣张,煞有介事地编造出一则荒诞不经的故事来。说妖妇摄魂是从南京传来的,千真万确,并非造谣。因南京中山陵即将落成,而陵墓造得太过宽大,没有柱子支撑,为了防止石顶垮塌,需要摄取年幼的魂魄携至其寝宫,方能顶住大梁,因此派出有法术的妇人前来摄魂云云,矢口否认造谣惑。祥海大喝一声道:“你这分明是为了糊弄百姓骗吓民众,敛取不义之财,事实面前还不承认。你敢将上面所说,白纸黑字写下来么?”王道士料想他们两个书生,做不出什么大事,也不怕他们,又有两个妇人在侧,王道士在两个妇人面前可是帝王神灵一般的存在,遭祥海一喝,越发不可一世,说道:“有何不可!拿纸笔来!